《解密突出部之役》:阿登戰役無疑是美軍的勝利,卻為英國帶來一場政治挫敗

文:安東尼.畢佛(Antony Beevor)

結語

包格涅-馬爾梅迪的解密軍死亡十字路口在一月十三日被盟軍收復。翌日上午,突出攜帶地雷探測器的部之敗工兵隊,開始檢查黨衛軍裝甲擲彈兵是役阿役無疑美英國否在他們屠殺的死者身上設置詭雷。接著,登戰帶來墳墓登記隊和軍醫著手展開工作。勝利他們的卻為任務格外艱鉅,因為每一具屍體起碼覆蓋了半公尺深的場政積雪,而且凍得僵硬。治挫

絕大多數呈現多重傷口;額頭、解密軍太陽穴和後腦都有彈孔,突出想必是部之敗四處巡查、設法了結戰俘生命的役阿役無疑美英國德國軍官和裝甲擲彈兵所為。某些遺體沒有眼睛,登戰帶來或許是勝利被烏鴉叼走了。空空的眼窩積滿了雪。一些死者的雙手還高舉過頭。這些遺體被帶回馬爾梅迪的鐵路大樓解凍。主事者必須以剃刀或小刀割開口袋,取出死者的個人物件。

戰爭罪行的證據蒐羅齊全;最後,達豪(Dachau)的美軍軍事法庭為派佩爾戰鬥團的七十三名前任成員宣判:其中四十三人判處死刑、二十二人終身監禁、八人獲判十到二十年不等的徒刑。另外十一人於一九四八年七月在列日的比利時法庭受審,其中十人被判十到十五年的勞役。然而達豪發出的死刑判決,在冷戰剛剛萌芽的後紐倫堡時期通通獲得減免,戰犯在一九五○年代出獄返鄉。派佩爾是最後獲釋的一人。服刑十一年半之後,他搬到法國上索恩省(Haute-Saône)的特拉夫(Traves)小鎮隱姓埋名度日。一九七六年七月十三日,他在那裡遭法國反抗組織的前任成員殺害。派佩爾早料到他們會找他算帳。死前不久,他就說過以前的同志會在瓦爾哈拉英靈殿(Valhalla)等候他。

阿登地區的戰事達到西線戰場前所未見的野蠻程度。射殺戰俘的案例,向來比以往的軍事歷史學家願意承認的更為常見,尤其當他們書寫的是自己的同胞。派佩爾戰鬥團在包格涅-馬爾梅迪冷血屠殺戰俘的行徑,無疑令人髮指,但他們不分青紅皂白殘害平民百姓,更讓人覺得齒冷。美國大兵的復仇並不奇怪,但驚人的是,布萊德雷以降的許多美軍將領,全都公開認可大兵射殺戰俘以茲報復的行為。關於香涅屠殺(訓練不足且遭受重創的美軍第十一裝甲師拿大約六十名戰俘洩憤),文史檔案和美軍記述中都沒有太多詳盡資料。他們的復仇跟武裝黨衛軍在包格涅-馬爾梅迪的冷血屠殺不可同日而語,但仍然讓他們的長官蒙羞。

有幾起美國大兵殺害比利時或盧森堡平民的事件;若非誤殺,就是因為在德語人口仍然擁戴納粹政權的某些地區,這些人被懷疑是第五縱隊的隊員。但整體而言,美軍對受困於戰火的百姓展現無比同情,美軍醫療隊也盡心盡力治療受傷的百姓。相較之下,武裝黨衛軍和某些國防軍部隊,則將戰爭失利的怒氣發洩在無辜民眾身上。當然,最惡劣的,莫過於那些執迷於報復比利時反抗軍、為九月份德軍往齊格菲防線撤退時所受的遭遇雪恨的人。另外,第八特種突擊隊在諾維爾和邦德屠殺百姓的其他行徑,也絕不可被人遺忘。

然而,歷史學家往往忽略二十世紀軍事行動的一個極大諷刺。經過血流成河的一次世界大戰,西方民主國家的軍事將領承受來自國內的極大壓力,責令他們減少戰士的傷亡。他們的對應之道是大量使用火砲與炸彈,結果導致更多百姓喪命。白磷彈的濫傷威力尤其可怕。


一九四五年七月二十日,施陶芬貝格在狼穴引爆炸彈整整一年後,陸軍元帥凱特爾及約德爾上將接受有關阿登攻勢的審訊。不論夸夸其談的凱特爾,或冷漠且工於心計的約德爾,兩人都認命地有問必答。他們知道,很快地,他們也得面臨戰爭罪行的審判。

他們在聯合聲明中表示:「動員我們在東線而不是西線的可得預備兵力,究竟是否更為明智,我們留待歷史評論。至於藉由這次攻勢來延長戰爭是不是一項『罪行』,我們交給盟軍的法庭裁決。我們維持自己的判斷,不會因他們而改變。」但他們確實承認,「第五及第六裝甲軍團投入阿登戰役,無異為俄軍一月十二日從維斯瓦河橋頭堡出發的攻勢鋪了一條康莊大道。」儘管俄國歷史學家不願接受這項事實,但紅軍從維斯瓦河到奧德河一路勢如破竹,希特勒的阿登攻勢無疑占了很大因素。

布萊德雷以其「盤算過的風險」導致阿登前線防禦薄弱,究竟對德軍的突破產生了多少助力,如今已無從評判。無論如何,他的部署反映出盟軍當時認為德軍無力展開策略性攻擊。德軍的誤判還更嚴重。不僅希特勒和國防軍最高統帥部,絕大多數將領都認為美軍會倉皇退到默茲河,在那裡建立防線。他們沒料到美軍會堅守北肩和南肩,在氣候惡劣及道路網不足的情況下,嚴重箝制了他們的調動與補給。而且,如同前文所述,希特勒認為基於聯合作戰的複雜性,艾森豪沒有迅速制定決策的能力。

「盟軍的果斷反應,確實超乎我們的預期,」約德爾後來承認,「但最重要的,是我們自己的行動出現了始料未及的耽擱。」布萊德雷在耶誕夜自吹自擂,但吹得很有道理:「全世界沒有其他軍隊可以像我們這樣老練而迅速地調遣兵力。」攻勢的第二天,第一軍團在短短二十四小時內調動六萬大軍移防阿登地區。受人鄙視的李將軍兵站區也締造了奇蹟,成功將八成五的軍需品庫存,轉送到德軍無法染指的地方。十二月十七日到二十六日間,軍需單位出動五萬輛卡車和二十四萬八千人力,運出兩百八十萬加侖的石油,不讓德軍裝甲師的先頭部隊有機會從繳獲的油庫補充燃料。

雖然希特勒直到事已太遲才肯面對現實,但在第一星期結尾,德軍將領就已明白這場大攻勢註定失敗。他們或許收到了奇襲之效,卻始終無法一如他們所需的瓦解美軍士氣。反倒是德軍士氣開始受到影響。「將士們漸漸失去對德軍最高指揮層的信心,」馮.格施道夫少將寫道,「直到明白祖國及其邊境面臨立即危險,才刺激部隊提起勁來抵抗毫不留情的敵人。」

德軍到不了默茲河的事實昭然若揭後,希特勒和最高統帥部的固執讓裝甲教導師的拜爾萊因深感絕望。「部隊苦苦等候並持續鎮守突出部的每一天,就意味進一步損失與突出部對德軍高層的戰略意義不成比例的人力與物力。」他認為計劃上的最大錯誤,就是將主要兵力交給勢必面對最堅強抵抗的第六裝甲軍團。曼陶菲爾的第五裝甲軍團是唯一有機會抵達默茲河的部隊,但即便如此,鑑於兩邊陣營在西線的兵力對比,德軍根本不可能到達安特衛普。拜爾萊因形容阿登攻勢是「行將崩解的國防軍與最高統帥部在臨死前的最後喘息」。

儘管阿登戰役無疑是美軍的一次勝利,卻為英國帶來一場政治挫敗。蒙弟的災難性記者會與英國媒體思慮不周的叫囂,在在為美國——尤其是歐洲戰場上的美軍高階將領——的仇英心理火上澆油。雙方的吵吵嚷嚷,阻礙了邱吉爾派陸軍元帥亞歷山大取代空軍上將泰德擔任艾森豪副手的計劃。馬歇爾將軍堅決反對這項提議,因為那或許會顯得英方「在取得地面行動控制權的爭議上占了上風」。而且正如邱吉爾察覺的,事情還會出現更惡劣的影響。盟軍一旦渡過萊茵河、打進德國境內,蒙哥馬利就會被邊緣化,英方的意見也會受到漠視。在同盟國理事會中,英國的影響力已如強弩之末。事實上,你也無法完全排除在僅僅十一年後的蘇伊士運河危機期間,艾森豪總統之所以對英方的背信棄義如此憤怒,有一部分是基於他在一九四五年一月的經驗所致。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六日到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九日之間的阿登戰役,德軍和盟軍的傷亡人數相去無幾。德軍總計有八萬多人死亡、受傷或失蹤。美軍則有七萬五千四百八十二人傷亡,其中八千四百零七人喪命。英軍折損了一千四百零八人,其中兩百人陣亡。不幸的一○六步兵師受創最重,損失了八千五百六十八人,不過其中許多人成了戰俘。一○一空降師的死亡率最高,總共有五百三十五人在行動中捐軀。


在阿登地區,有相當多的前線部隊完全由甫上戰場的非裔美國大兵組成。儘管許多美軍高階將領對他們抱持懷疑與成見,他們仍奮勇作戰,第十七空降師可以為證。第八軍至少有九個野戰砲兵營全是黑人;在支援一○六師的七個軍砲兵隊中,有四個也是如此。其中兩營後來移防巴斯通,在周邊防線扮演重要角色。第九六九野戰砲兵營後來榮獲二次大戰中首度頒給黑人作戰部隊的傑出部隊嘉獎。另外還有完全由黑人組成的三個坦克殲擊營及第七六一坦克營投入阿登戰役。七六一坦克營B連的指揮官約翰.隆恩上尉(John Long)表示,他打仗「不是為了上帝或國家,而是為了我自己和我的弟兄」。

美軍在阿登戰役中的無名受害者,是那些被敵軍俘虜、不得不在悲慘的戰俘營渡過戰爭最後幾個月的人。他們接連在冰冷的氣候中長途行軍,然後擠在箱車裡歷經漫漫的鐵道旅行,忍受盟軍飛機的轟炸與掃射,以及孳生痢疾的髒亂環境,最後才抵達德國。

一○六師的約翰.克萊恩中士(John Kline)在日記中描述他的磨難。十二月二十日,他和其他戰俘被迫整天行軍,沒有食物,也沒有水可喝,只能靠幾把雪止渴。在一個小村子,「德軍強迫我們脫下套鞋,交給老百姓。」他們看見德國大兵坐在擄獲的吉普車上,吃著原本屬於他們的耶誕大餐。十二月二十五日,德國百姓朝戰俘縱隊丟石頭之後,他寫著:「耶誕精神已蕩然無存,只留在我們自己心裡。」兩天後,他們在下午抵達科布倫茲(Koblenz),分到攜帶式廚房做的一點湯和麵包。當他們以五百人一組行進,一名生意人打扮的男子突然跳到街上,拿公事包打他的頭。德國衛兵告訴他,這名男子必定是被最近的轟炸惹惱了。

當戰爭在一九四五年四月進入尾聲,澳洲戰地記者戈弗雷.白倫敦遇到一群年輕、半飢餓的美國戰俘,想必也來自一○六步兵師。他描述他們有一排突出的肋骨、凹陷的臉頰、細瘦的脖子和「瘦長得難看的手臂」。遇見同文同種的盎格魯薩克遜人,他們高興得「有點歇斯底里」。「在我看來,今天早上遇到的幾名美軍戰俘,是我見過最可憐的一群人,」白倫敦寫道,「他們十二月底剛剛抵達歐洲,立刻投入前線,當月就在阿登遭遇德軍猛力反撲。被俘之後,他們幾乎不停地從一個地方移轉到另一個地方,訴說著同袍只因為脫隊去拔地裡的甜菜根,就被德軍毆打致死的故事。這群人之所以更值得同情,是因為他們只不過是從一個對歐洲一無所知的美好國家的美好家庭徵調來的男孩,不如澳洲人堅毅、不如法國人機靈,也不如英國人那般頑強。他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至少他們還活著。他們的許多弟兄欠缺在禁錮中求生的意志,一如馮內果筆下、取得「五千哩凝視」的比利.皮爾格林(Billy Pilgrim)。他們沒入虛無與麻木,不動也不吃,安安靜靜地餓死。

希特勒出其不意又殘忍無情的阿登攻勢,將東線戰場的慘烈帶到了西線。然而,正如日本一九三七年入侵中國、納粹一九四一年入侵蘇聯,全面戰爭的震撼,並未如他們預期的引來舉世驚慌與崩潰。相反地,它激起廣大群眾負隅頑抗、即便受到包圍也要作戰到底的決心。當德國大軍呼嘯著進攻,孤軍奮戰的連隊在極度不利的情況下堅守關鍵村落。他們的犧牲為盟軍爭取增援部隊抵達的時間;這是他們為打破希特勒的美夢所做的重大貢獻。也許,德國領導人在阿登攻勢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低估了他們長期以來故作輕蔑的部隊與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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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解密突出部之役:英國權威軍事史家帶你實境穿越1944年阿登戰場,見證希特勒敗亡最後一里路》,麥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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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東尼.畢佛(Antony Beevor)
譯者:黃佳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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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戰迎向終點的關鍵一役/徹底完結希特勒稱霸幻夢

1944年12月。嚴冬。險峻的阿登山區。幽暗密林。
納粹裝甲傾巢而出,絕命一搏!

上百萬飽受凍瘡與飢寒所迫的大兵,正在雪地上用鮮血踏出文明的生路。

內容簡介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十六日,希特勒在比利時阿登山區發動了「最後一場豪賭」。這位納粹軍頭堅信他的裝甲鐵蹄可一路直衝安特衛普,分裂盟軍,並迫使盟軍從德國本土撤出,重新奪回西線主導權。德軍毫無保留,精銳盡出,動員一切人力、武器,欲在雪封千里的幽暗深林徹底粉碎盟軍。英、美兵將浴血挺立,縱然火彈穿身、凍瘡蝕肉,也堅抗不退,最終聯手保住戰線。天命有時,狂人終要俯首認敗。這就是持續一個多月、參與人數超過百萬、二戰結束前西線戰場最大規模的悲壯輓歌「突出部之役」。經此一役,希特勒再無後備兵力可供運用,德軍從此無以阻擋盟軍挺進。幾個月後,納粹軍敗亡,二戰結束。

本書由獲獎無數的英國軍事寫作傳奇安東尼・畢佛爵士執筆,精采重述這場絕命之戰。筆法猶似電影分鏡,靈活編織大量獨家文件、對話、日記、報導片段,從戰場前線小兵的悲情家書,到高階將官暗懷鬼胎的內心劇碼,第一手還原戰事中每一位角色的心理狀態與當下實感。隨著這位文字導演節奏分明的換幕跟拍,我們已然身處冰雪連天的戰場:七十五年前,一處歐陸的山區。雪地坦克履帶深痕。戰壕腳正在足下發爛。黑暗中,一輛虎式戰車的砲塔轉了過來……

「希特勒出其不意又殘忍無情的阿登攻勢,將東線戰場的慘烈帶到了西線。然而,正如日本一九三七年入侵中國、納粹一九四一年入侵蘇聯,全面戰爭的震撼,並未如他們預期的引來舉世驚慌與崩潰。相反地,它激起廣大群眾負隅頑抗、即便受到包圍也要作戰到底的決心。當德國大軍呼嘯著進攻,孤軍奮戰的連隊在極度不利的情況下堅守關鍵村落。他們的犧牲為盟軍爭取增援部隊抵達的時間;這是他們為打破希特勒的美夢所做的重大貢獻。也許,德國領導人在阿登攻勢犯下的最大錯誤,就是低估了他們長期以來故作輕蔑的部隊與士兵。」── 安東尼・畢佛

getImagePhoto Credit: 麥田出版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丁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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