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雇用的一代》:在亞馬遜網購的人,可曾想過工廠是這種情景?

文:詹姆士.布拉德渥斯

「你們要自己照顧自己啊,沒人這裡還需要你們呢。雇用購的過工」進來亞馬遜那天,亞馬一名主管就這麼告訴我們。遜網餐廳裡準備了很多咳嗽藥,曾想種情理由不言自明。廠這

銷假回去上班後,沒人有個樣子笨拙,雇用購的過工戴金框眼鏡的亞馬男人,說是遜網代表仲介來找我。

我看到他在走道間來回進出,曾想種情一邊腋下塞著板夾,廠這在長長的沒人走道上找著什麼似的──後來,我才發現他是雇用購的過工來找我。他擺明就是亞馬仲介派來的執行人員,工作就是到各公司,告訴派出的員工犯了哪些過錯和違規行為,樣子卻出人意料地溫和。他會用那恭順卑微的眼神望著你,一邊刷刷記下有關你的紀錄。這人和其他管理人員不同,顯然做得不太情願。他講話會結巴又支支吾吾,每次想訓話,反而顯得軟弱畏縮,他實在應該去當圖書館員,不該在這施展什麼權威。

儘管氣勢弱了些,執行員終於對我提出告誡,說因為前一天的病假,要給我記一點。他沒說這是處罰,但效果和處罰也沒兩樣。我聽著這人平板的語氣,又只能咬牙忍耐,乖乖聽他說,內心不禁升起一陣怒火。不過,我倒是有問他,這樣只因為生病就處罰,真的合法嗎?況且我還按照正確程序,在表定上班時間前一小時,事先打電話請假了。

他說了個理由,大概是學校老師對五歲小孩用的那種程度:「亞馬遜都是這樣做。」他一臉遺憾,沒對我發脾氣,這反倒讓事情感覺更糟。他還不如說一句:「不為什麼,因為我說了算。」

根據我手腕上戴的計步器,我一天上班得走動10英里的距離,而我徒步旅行的最長距離是14英里,最短是7英里。用比較具體的方式來說明吧:第一天,從倫敦市中心出發,往東走,傍晚前可以到錫德卡普〈Sidcup〉。第二天,可以走到洛契斯特〈Rochester〉近郊。走了一星期後,多佛〈Dover〉港便近在眼前,走到滿一個月時,都能走到比利時的安特衛普了。這麼長途跋涉下來,感受最深的就是兩隻腳了。我的雙腳變得像兩塊粗糙不平的蠟塊,被拖過了刨絲器。如果兩隻腳掌還健康柔軟,又吃飽睡飽,走十里路儘管累,也不算什麼。要是連續四天,一整天不停走動〈還不算加班時間〉,中間沒什麼機會休息,又只吃加熱食品,對兩條腿的負擔可完全是另一回事。

接下來一整個星期,疲倦不斷來襲累積,後來,彷彿感覺有人來給我上了一副腳鐐,扣在腳踝的周邊。新進員工若曾滿懷活力,往往也日漸凋蔽,像身上披的外衣一般,過了幾天便鬆垮落地。滿腔熱忱,眼神明亮的年輕羅馬尼亞男女,在一開始的時候也辛勤奔波,忙得沒空去擦臉上的汗。不過幾天,他們就趴在推車上打盹,想偷閒片刻,避過來回走動監督的主管,小睡一會也好。

我就是這樣認識尼訥瑪的。他是印度裔英國人,40歲,以前還經營過一點小生意。有天晚上,我到工廠一處角落找東西,想找顧客訂單上要的一盒花草種子。在我衝向轉彎處時,不巧朝尼訥瑪的推車猛衝過去。這一撞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只見眼前這高頭大馬的男人嚇了一跳,像是條彈簧突然彈開一樣。這人剛才明顯是在打瞌睡,只不過睡了多久就不知道了。

尼訥瑪的身材臃腫,讓人聯想到海象,但他的神情舉止總散發一種溫和與友善,讓人很容易卸下心防,倍感親切。尼訥瑪之前經營一家小商店,直到2008年金融海嘯之後才宣告倒閉。他接著開過幾年貨車,後來開膩了,他說:「工作很辛苦,又無聊得要命,做久了腦袋都呆掉。」便決定到亞馬遜來試一試。

其實,我來上班的第一天就注意到尼訥瑪這個人,當時我見他在到職儀式上環顧四周,一臉鄙夷與詼諧地看著那群東歐年輕人。他不時揚起一邊嘴角,傻笑起來,如同皺巴巴的襯衫上,再添一道摺痕。一記住他這表情,便很難想像尼訥瑪還會擺出別種樣子。至於他工作的態度,就好像英國學者霍加特〈Richard Hoggart〉所描述的:「手腳慢點,少害別人丟工作。」「這和在銀行一樣,」尼訥瑪莫測高深地對我說:「要是有一個人動作太快,就會害到所有的人。」

一有了交集,我立刻對尼訥瑪產生好感。可想而知,他在這待不久。我工作不滿一周,一個時段就能拿取180個左右的貨品,平均每小時90個,表現還不算特別亮眼,還比不上那位聲稱「恨透」這工作的羅馬尼亞紅髮女生──她一個時段就能拿230件貨品,這才叫厲害。隔天吃午飯的時候,尼訥瑪便朝我走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吹噓他一小時怎麼拿到40件貨品的。我真不忍心告訴他,其實他做得很爛,所以只好騙騙他:「我好不容易拿了50個,但是走得也很快啦。」

問題很顯然是出在尼訥瑪的體重上。對胖子來說,這工作就等於折磨,而如果超過一定歲數,也會覺得這是份苦差事。有一次,我目睹一個分外令人倒胃口的畫面:某個陰天下午,正當我推著推車,來到工廠裡一個鮮有人跡的角落,我看到一個年輕主管正在對付年紀比較大的員工。那主管眼神空洞,身材壯碩,渾身散發嗆鼻的刮鬍水氣味,正對另一人拳打腳踢。

年輕主管也不忘態度囂張地用盡各種髒話辱罵。那些羞辱就好像臭酸的牛奶,從罐子裡全都流了出來。就算不動手,光用罵的,也能把那年長員工罵到體無完膚了。對方看上去起碼60歲,這下只能臉色發白,縮起緊繃的身子,承受主管陣陣羞辱的風暴襲擊。主管發著飆,一張臉從紅色漲成紫色,又轉回紅色,終於在無線電傳出一個悶悶的聲音,召喚他下樓,他的怒氣這才消退了些。老員工被丟在原地,整個人癱軟下來,看似一包扁掉的洋芋片。

尼訥瑪剛才正好站在稍遠處,也看到那一幕了。他悄悄走向我,搖搖頭說:「去他的。」他輕輕笑起來:「他大概做不久了。」

那老員工的確沒再待多久。那天的午休時間,我站在外面抽菸,看見一個老先生蹣跚走出廠房,穿過了第二組高大的金屬安全門。這組金屬門安在停車場最尾端的黑色金屬圍籬之間。那模樣笨拙的男人雙眼充血,走路的樣子好像已耗盡所有生命力,他搖搖晃晃地走進停車場,來到一輛小小的紅色車子旁,車燈已經打開,引擎發出微弱的轟鳴聲。

老先生走上前去,車窗裡探出一名滿頭亂髮的老太太,動作吃力而焦急。她定定看著老先生滿面的愁容,便從粗呢外套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猛地遞上前。褐色生斑的手舉著手帕,輕輕按在老先生臉上,懇求他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場景只維持了一、兩分鐘,卻讓人動容想哭。兩位老人家隆隆駕車離去,頭像泡澡時的塑膠小鴨一樣浮沉起落,就這麼開出工廠大門外。從此以後,我再也沒見過他們。

我工作的廠房頂樓很昏暗,挑高的天花板上只有小小的方形窗戶,從窗外照進不了多少自然光。光源主要來自每層樓天花板上的灰色鋼燈,造型和大小都和橄欖球差不多,從上方灑下顏色透著些古怪的黃光。我們日班在11點半下班後,接駁車便載來另一批工人,開始上工,是謂晚班──只不過,這些感應式電燈常常故障,每次總有十幾個人,大半夜的還得在工廠頂樓摸黑跑來跑去。那些在亞馬遜網站上,按幾下滑鼠就買了iPhone充電器或愛黛兒專輯的人,可曾想過工廠裡是這種情景?

相關書摘 ►《沒人雇用的一代》:一位記者在亞馬遜的 「臥底觀察」

書籍介紹

《沒人雇用的一代:零工經濟的陷阱,讓我們如何一步步成為免洗勞工》,遠流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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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詹姆士.布拉德渥斯
譯者:楊璧謙

你也是痛苦的被雇者嗎?大學畢業,卻只能在知名企業裡當客服人員,日復一日重複無聊的工作。斜槓時代,人人嚮往自由接案。Uber看似不錯,其實只要一打開app,就失去真正拒絕接案的權利。Uber的機制,只是讓人變成轉得更快的陀螺。

亞馬遜的光環亮麗耀眼,但你如果是揀貨員,就差不多等同坐牢的工人。嚴苛的安檢及扣薪規定,也只有移工可以忍受。居家照護是未來的搶手職缺,實際進入這個行業,才知道是個分秒必爭又勞心勞力的低薪工作。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我們表面上看到的而已。而風光底層下的無奈和剥削又是如何造成的呢?

記者詹姆士展開為期一百八十天的臥底觀察,先後應徵亞馬遜撿貨員、Uber司機、客服人員、居家照護員等職,挖掘出這些工作儘管在大企業或「創新趨勢」的名聲加持下鍍了層金,其實暗藏著諸多陷阱和謊言。

他描述工作如何從一種驕傲淪為無情無人性、對尊嚴的踐踏,也點出了生活在後工業經濟時代,每一個人已經或終將遇到的困境。這本書突破了同溫層,讓我們看到勞動階級不為人知的一面,也提醒我們在終身雇用制式微,AI即將取代人工的時代,得好好思索自己的未來。

YLE137沒人雇用的一代-立體書封300dpiPhoto Credit:遠流出版

責任編輯:朱家儀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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