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昆德拉,各自表述——作家之死,映照法國知識界的分裂與辯論

文:陳潔曜

緣起

有幸於得知作家去世的二十四小時內,撰寫了四千字文章,個昆各自作為當代文學生態,德拉長期無償分享的表述一部分,歡迎指教,作家之死知識敬請分享!映照與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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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法國近五十年的法國分裂捷克裔作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 1929-2023),於昨日(七月十一日)於巴黎去世,享耆壽94歲,個昆各自引發各界的德拉廣大反應,尤其反映了法國知識界的表述分裂與激辯。

這位引領1968年「布拉格之春」的作家之死知識文藝健將,於同年蘇聯坦克入侵捷克之後,映照與辯被祖國共產政權下令解除教職、法國分裂所有著作下架,作家1975年流亡法國之後,1979年更被捷克當局撤除國籍,法國於是成為其「第二祖國」。

不僅於密特朗1981年上台當年,於文化界奔走之下,立即獲得法國國籍,昆德拉更於流亡法國期間,1984年出版終身傑作《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L'Insoutenable Légèreté de l'être),後更改編成電影,讓「布拉格之春」的密藏故事,成為世界的共享記憶。

米蘭昆德拉享譽國際之時,卻也成為一個爭議性人物。首先,正是他的祖國捷克,對這位如日中天的世界級作家,帶有一種或明或暗的愛恨交織。尤其他一些「布拉格之春」的戰友,不甚諒解昆德拉,他一去不復返的數十年流亡生涯,並在法國發光發熱,晚期作品還只用法文寫作,全部需要翻譯成捷克文,並在母國低調出版。

作家晚年更爆發一場震驚國際的爭議事件。一個共產時期政治犧牲者控訴,米蘭昆德拉於20歲之時,作為年輕氣盛的共產黨員,曾經密告同志,讓他最後被判22年的政治監牢。

然而事件的唯一證據,卻只有情治機關的極秘密檔案中,提及昆德拉名字一次的極盡模糊內容,原本二十餘年嚴拒訪問的昆德拉,更於捷克電台,破例公開嚴詞駁斥。整個事件最後陷入羅生門,以各自表達,不了了之。

昆德拉尤其和後來成為捷克總統的哈維爾(Václav Havel),成為捷克人茶餘飯後的對比話題——兩人雖都是引動「布拉格之春」的著名作家,卻從此分道揚鑣,也促成捷克文壇流傳的一個說法——「哈維爾坐了苦牢,成為總統;昆德拉逃到巴黎,成為作家」。

這其實在挖苦昆德拉於《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成名之後,一個重大轉變,作家宣稱不再觸碰「布拉格之春」這樣的政治性題材,並寫下他招牌的荒謬對話:

「您是共產黨員嗎?不,我是小說家。
您是異議份子嗎?不,我是小說家。
您是左派還是右派?兩者都不是,我是小說家。」

作家這個不是左派也不是右派的宣言,也讓他在法國成為一個爭議性的人物。作家可能游刃有餘,左右逢源,但也可能動見觀瞻,左右兩派都得罪,裡外不是人。

昆德拉作品意圖「去政治性」,卻密藏「政治無所不在」,他的小說總是在探討,當代人如何於政治處境中自處,如《生活在他方》(La vie est ailleurs)高蹈詩人的荒謬可悲性,《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裡革命戀人的無奈,還是《無知》(L’ignorance)中,後革命時代的鄉愁。

法國知識界,不管是文壇和政壇,也在昆德拉一部部作品與高低轉折命運中,常常做出可能是南轅北轍、甚至完全相反的詮釋,如極左或極右派,都可在其同一部作品引經據典,論述出其暗藏的左派還是右派的矛盾內涵。

這樣左右交鋒的碰撞現象,首先見證了小說家作品的豐富性與曖昧性,或許更進一步見證了,法國左、右對抗的知識界,如何各取所需,成為「一個昆德拉,各自表述」的文壇分裂狀態。

GettyImages-1265615510Photo Credit: GettyImages
米蘭昆德拉攝於1982年法國

右派〈費加洛報〉-昆德拉最後鼓吹「基督教國家認同」

法國百餘年歷史的〈費加洛報〉(Le Figaro),長期以其專業、優雅、權威的文學版著名,然而,卻可能隱藏了歐洲菁英主義的優越意識。

例如,正是百年前於〈費加洛報〉,發表了石破天驚的「未來主義宣言」(Manifeste du futurisme)(「我們發表顛覆性和煽動性的暴力宣言… 我們歧視女人!」),近年來,這個影響力媒體更被批評與極右派、國族主義暗通款曲。

昆德拉去世的消息一傳來,〈費加洛報〉馬上優雅反應,開場以文學專家第一時間發表兩千字專文,細膩爬梳米蘭昆德拉高潮迭起的世紀文學人生,全文要求學術準確性,展現厚底子的藝術觀察。

然而在結尾結論中,卻不忘刻意點出,連結昆德拉與右派政論家阿蘭芬基爾克羅(Alain Finkielkraut)的思想傳承關係,後者作為法蘭西學術院院士,正是〈費加洛報〉的當家主筆,當天正好洋洋灑灑在頭版發表,反伊斯蘭移民的國族主義政論。

〈費加洛報〉這篇文論,結束在作家面對共產主義,如何「為基督教辯護」,並提出關鍵字,「布拉格之春」的意義在於——文化如何保全「國家」?

〈費加洛報〉緊接著發揮它的文學專業,介紹昆德拉的六部代表作品的內涵綱要,但是最後,又偷偷塞了一篇政論〈被綁架的西方——昆德拉如何強調歐洲文化遺產的重要性〉,可說完全以右派到極右的觀點,能夠引經據典,論述他們所認知的昆德拉作品核心內容。

如「作家毫不掩飾,指出國家認同的必要性」,並連結到當今時勢:面對中國和美國「兩個龐然巨獸」,「精神空洞」之當代震攝,面對「經濟降級」與「移民吞噬」(submersion migratoire),昆德拉的作品,正指出歐洲危機:「小國的存在隨時受到威脅,不知何時會消失」,「歐洲所有國家,正面臨小國化的命運危機」。解救方法,則是提出一種「藝術的至美柔情」和「拿破崙的愛國激情」,追求一種「文化優越」與「政治抵抗」。

「為基督文明辯護」、「國家認同的需要」,似為〈費加洛報〉對昆德拉去世的第一時間反應。

左派〈解放報〉-昆德拉追求「從認同解放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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