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聲音的美人魚》小說選摘:任何人的傷,都不需要透過和他人的比較才能成立

文:胡慧嫚

第七章 愛與傷

(前略)

姊妹情結

堆積在心底深處,聲音傷都始終不敢表達的美的比嫉妒和憤怒,

逐漸在我們的人魚任何人身心裡,累積成為無形卻影響深遠的小說選摘毒素。

哭泣過後,不需易晴沉浸在一種釋放後的透過放鬆和緩慢裡。接過蘇青遞過來的和人一杯洋甘菊花茶,「我突然想起來,聲音傷都很多女生都有一個開咖啡館的美的比夢,但是人魚任何人我一直都不想,因為我很討厭『坐在那裡等待別人上門』的小說選摘感覺!我寧可當那個可以去不同咖啡館的不需人。現在我才懂,透過那是和人因為我很小就已經懂得:等待別人,意味著需要別人,聲音傷都意味著被決定,更意味著巨大的失望和痛苦。」

像是要緩和心裡浮起的情緒,易晴輕啜了一口茶,感覺到洋甘菊的香氣滲進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她輕嘆了口氣:「其實現在想想,在心底,我很可能是討厭妹妹的!我討厭她只小我一歲!我討厭她為什麼這麼快就來到這個世界?我討厭她的體弱和容易生病!因為,這些都讓她把媽媽搶走。

「可是爸爸媽媽不允許我討厭她,也不允許我對她生氣!因為我是姊姊,我『必須』愛我的妹妹!因為我是姊姊,我『必須』懂事!因為我是姊姊,我『必須』照顧妹妹、愛妹妹!沒錯,我愛妹妹,但是我就是有時候會很氣她、很嫉妒她啊!」

「你不但不能表達生氣,甚至,還必須表現出對妹妹的愛和照顧,這對一個孩子來說,會是內心多大的扭曲?」

蘇青就是有這個本事,輕輕一句話就讓人感覺到貼進了心底。那份理解和接納像是一陣春風,溫柔輕拂而過,瞬間就讓易晴被委屈和憤怒充滿的心平緩了許多。

「媽媽對你的期待,其實是一種心理學上稱之為『角色與功能的矛盾』,如果父母要一個不到兩歲的孩子懂事體貼不哭鬧、不要求被抱被疼愛,要表現得像大人一樣,就等於讓孩子承受一種極其艱難的期待,因為這個期待讓他沒辦法做真實的自己。

「另一方面,在我們的文化裡,很多父母總是說:『好小孩不會討厭兄弟姊妹』,所以當我們對自己的兄弟姊妹生氣的時候,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於是我們嚥下對手足的嫉妒、羨慕和生氣。我們被迫把心裡真實的怒氣藏起來,最後其他很多被我們視為垃圾的各種情緒也都一起被掩蓋。

「於是我們開始用『合宜,卻不真實』的方式來呈現自己,也用這樣的方式和人互動。我們以為這會創造和諧又幸福的人生,但是真相卻是最初把你帶到這裡的原因——無論是面對自己或他人,我們用一種『表象看來親和溫暖,其實心底疏離冰冷』的方式活著。而那些堆積在心底深處,始終不敢表達的嫉妒和憤怒,也會在我們的身心累積成為毒素。」

「你是說,即使長大了,這些毒素也還會留在身心裡嗎?」

「是啊。上次有個擔任中階主管的女孩,因為公司組織調整而引發情緒劇烈起伏。經過幾次深談之後,我們才一起發現其中一個重要根源,和她從來沒有意識到的姊妹情結有關。」

「真的嗎?可是,你們是怎麼發現這兩者的關連呢?」

蘇青微微一笑,「她對一個空降進來的女同事的情緒極為強烈,她說:『她來了以後,我就不是唯一的了』『她把一切都搶走了!』『我被分散注意力了』……這些特別的語句,讓我開始和她一起探索原生家庭的脈絡。

「原來她排行老二,上面有一個哥哥,下面有一個差她五歲的妹妹。這意味著,雖然父母重男輕女,但五歲之前她是家中的老么也是唯一的女孩,可是當妹妹出生之後,她感覺被剝奪了注意力,感覺到不安、失落和傷心……就像你一樣,這些痛苦沒有被看見、接納、疏導,在父母的『姊妹應該情深』的教導,以及對妹妹的確也同時存在著愛的童年裡,它們如同一座隱藏的『毒素火藥庫』不斷累積壓抑。現在職場出現的空降女同事,原本不過是一個引線和一個鞭炮的火藥量,卻引爆了積累多年,未知未識的巨大火藥庫!爆發力近乎核彈,既讓她驚訝困惑,也讓她的身心和生活一片混亂。」

「天啊!這個無形卻長遠的影響,實在是太嚇人了!但是……」易晴的語氣顯得遲疑,「我和這女孩所經歷的,也可以稱作『傷』嗎?只是媽媽沒有抱我,只是因為她有了妹妹……會不會是我們太脆弱、太敏感了?」

「孩子,要始終記得,任何人的傷,都不需要透過和他人的比較才能成立。此外,我們都不知道當時確實發生了些什麼事,我們只看見,那是當時的你所承受不了的,我們只知道,現在它阻礙了你們值得渴望的幸福。這,就值得我們好好的為自己療癒它。」

易晴抬起頭望向蘇青,相視一笑。

那一笑,是同行一段長時間的旅伴之間所擁有的理解與默契。雖然這是一條得靠自己走的旅程,但蘇青始終站在一個關心陪伴、卻無意過度支持照顧的位置上。這種適切的距離,讓易晴感到全新的關係感——既獨立又彼此連結。

當易晴意識到這關係裡的美好距離,她發現自己的身體放鬆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久違的安穩寧靜在胸口慢慢盪漾開來……


位移的傷

我們這些小大人,儘管一方面功能卓越的活著,

另一方面卻也荒蕪孤寂的死著。

「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你說的『小大人』,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詞讓我感覺既陌生又有一種莫名的傷感。」蜷縮在沙發裡,易晴低頭攪拌著手中剛加入蜂蜜的花茶,再度下意識地隱藏自己低落的心情。

察覺到這份懂事的慣性反應以及背後藏著的情緒,蘇青說:「孩子,你真的辛苦了。這些年來,無論是我自己,或者是陪伴許多來訪者一起心旅行的歷程裡,我常常看見一種在童年時『心理位移的傷』。」

「心理位移?」

看著易晴滿臉困惑的表情,蘇青笑著說:「來吧,我畫給你看。」

蘇青隨手拿起桌上的筆,在一張白紙上畫出一個大圓,旁邊是一個很小的小圓,再遠一些是大一點的小圓。

蘇青指著最遠的這個小圓,「這個小圓,沒法靠近大圓,因為有一個小小圓更需要大圓媽媽的照顧,所以,如果小圓真的很想靠近媽媽——因為她其實也還是很小的孩子——她該怎麼辦?」

「嗯……」易晴誠實地說:「我不知道。」

蘇青沒開口,拿起筆在最遠處的小圓上打了一個叉,然後在大圓裡畫了一個依偎在邊緣線上的小圓。「如果這是你,你離開自己原本的小孩位置,位移到媽媽的位置,甚至更精準地說,和媽媽完全連體在一起!透過這樣的心理『移位』和『合體』,你感覺到是什麼呢?」

望著白紙上「大圓裡緊緊依偎著一個小圓」的圖像,易晴感到自己的內心鬆軟了、愉悅了,呼吸變得深長,嘴角也不自覺上揚。

「我擁有媽媽!對!我終於擁有媽媽了!我不但靠近她,我還擁有她了!」滿足開心的語氣在這句話裡滿滿洋溢著。

「是的,透過這個位移,妹妹再也搶不走媽媽了。但是從此,你也棄絕了那個幼小需要抱抱的自己。」

看著易晴驚訝的雙眼,蘇青溫柔的聲音再度響起:「還記得最初你找到的那個『體貼的綿羊』嗎?你離開小孩的位置,用那個『體貼綿羊』的角色和媽媽合成一體——成為一個懂事、體貼、付出的『小大人』,然後把那個小小的、憤怒的、傷心的自己,孤單地遺忘在凍結的時間黑洞裡了……」

「所以那也是我選擇了『綿羊我』的重要時刻?」易晴目瞪口呆。

點了點頭,蘇青嘆了一口氣,「而且這還不是終點,更重要的是位移的後座力。」

「後座力?」

「這不只是當下的選擇而已,要知道,幼兒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會以為母親和他就等於『我』,也就是一種共生關係。大約兩歲到四歲時,孩子完全依賴母親的時期逐漸過去,他第一次說出『我』的時候,表示他知道自己與母親是不同的兩個人。他開始踏進這個世界,和世界互動,四處探險征服,嘗試用自己的意志做出反抗。

「你看到的那個『一、兩歲的傷』,顯示出那時你學習到的是:我和媽媽,兩者只能是二選一,而且是必須捨掉『自己』,移位到『他人』才活得下去。這意味著『人我距離』完全消失!『自己』與『他人』的兩極對立開始形成,一直跟隨你長大,成為內心的巨大糾結與拉扯。

「所以我會說,離開自己的位移,它不是當下的一發子彈而已,而是一顆炸彈,有強烈的後座力,甚至可說是一顆原子彈,影響著『我』的這片土地,就像輻射污染一樣,最後這片土地只能廢棄!」輕輕嘆了一口氣,蘇青接著說:「於是,這些小大人們,儘管一方面功能卓越地活著,內在的某個自己卻也荒蕪死寂地死著。這就是我們內在真實的衝突實相,也是我們不被自己知道的痛苦。」

蘇青的話語,一句句深深地打進易晴的心底。

低著頭,易晴飲泣的聲音隔著她輕摀住嘴的手掌輕輕傳出來,透過她披落的髮間,一顆一顆眼淚滴落在她膝頭的墨藍色衣裙上。大黃狗Bobo搖搖晃晃的走過去,把頭輕輕擱在易晴膝頭上。儘管低頭啜泣,易晴仍然本能伸出另一隻手,照顧著靠過來的Bobo,從牠的頭頂到毛茸茸的脊背,溫柔的來回安撫觸摸。

隨著一遍又一遍的溫柔撫摸,易晴心底那個被遺棄的傷心小女孩,彷彿也被溫柔地輕撫照顧了。蘇青看著她的啜泣逐漸平息,吸氣吐氣漸深漸緩,在胸間形成明顯而悠緩的美麗曲線。

再抬起頭,易晴的眼瞳既黑且亮,彷彿大雨之後的天空,仍見水痕,但也同時透著一種洗去塵埃後的清新。


不敢依賴的痛

我需要別人,但我無法依靠他們。

「我有一個好奇!」今天才一坐下,易晴就先拋出了自己的疑問。

「是嗎?太好了,說說看?」蘇青一貫安然欣賞的回應。

「如果我從小就習慣位移到別人的位置上,那我應該很習慣跟別人靠近不是嗎?為什麼志遠和怡君他們會覺得我很遙遠呢?」

端起桌上的骨瓷藍色唐草紅茶杯,微微笑了一下,蘇青抿了一口最愛的英國Fortnum & Mason蘋果紅茶,不疾不徐地說:「如果我們在童年期間無法向主要照顧者表達需求,某個程度來說,就等於提早失去了童年。有些孩子甚至心裡不自覺地為了自己不夠好、不夠體諒、不夠獨立、會嫉妒……而自我批判,所以儘管他們很可能一直努力藉著出色的成績、表現來討好別人,可是其實從來都沒辦法感覺到或者真正相信自己是優秀美好的。

「深怕『自己永遠不夠好』的信念和焦慮,成為這些小大人們成長時的內心持續驅動力。也就是說,你們一直帶著『我不夠好』,『我一定要是好的,才會被愛、才會安全』這樣自我認知和強烈的不安全感,一路往前成長。

「我們常常忽略一件事:如果一個人內在的不安和焦慮很高,又習慣時時自我檢視有沒有做好,這將讓別人感覺到和他之間是缺乏連結且疏離的。」

「為什麼?這不是只是我們和自己之間的關係嗎?並沒有牽涉到別人啊!甚至,我一直很努力和怡君、志遠他們靠近啊!為什麼別人會覺得我疏離?」易晴依舊困惑的問。

「哈哈,就是因為你們的『努力』,讓你們即使跟別人在一起也是『人在心不在』的啊!」蘇青進一步解釋:「你知道嗎?太早就曉得不能去做父母不喜歡的事的小孩,很容易不自覺地被導向完美主義,於是全部的心思都不自覺地罩在『害怕哪裡沒做好』的自我檢視和焦慮裡!就像一個隨時都上戰場的戰士一樣,無論是跟自己在一起,或者是跟別人在一起,你們都很難放鬆下來。你們無法就是只是處於『當下』、享受『當下』,這就是一種『不在』的狀態。

「除此之外,有些小大人會產生『我是孤單的,我只能靠我自己』的信念,他們在生命早期的某個時刻暗自下定決心:我再也不要有任何感覺,避免自己感受到情感連結的渴望以及缺失的痛苦。可是離開情緒腦,鍛鍊理性腦的模式,也讓這些小大人長大之後變成和情緒、情感斷鏈的超理智機器人,而這往往讓身邊的重要他人感覺到無法和他有真正的親密連結。」

「天啊!這也好像志遠耶,我覺得他就是這樣的人,以前我還以為是他不想和我太親近,現在想想,他是家裡的長子,所以他也是跟我一樣是小大人嗎?」易晴好驚訝,同時也彷彿多了解了志遠一些,甚至多了一種身為同類的哀憫與連結。

「而且,可能還有另一個更深的傷害,」蘇青語氣轉為沉重,語重心長地說:「那是內心不自覺的『羞恥感』。基本上,童年原本就是人生中一段非得仰賴他人不可的時期,如果依賴他人的需求被拒絕,就意味著這個孩子不斷地被迫為自己的需求感到羞恥,而且不斷受挫。

「以你在心畫中回溯到那個一、兩歲的傷為例,當依賴的需求得不到回應,甚至逼得你鬧情緒發脾氣了,但這憤怒仍然無法被父母接受,結果就是這孩子內在世界的分裂。

「因為我們會把對父母忽視我們的憤怒,轉過頭來壓抑自己對他人的需求,長大後,我們會不自覺的在心裡對『想要依賴他人的自己』發動攻擊。」

「你是說攻擊自己嗎?」易晴再度一臉詫異。

「是,原本是幫助我們適應外境生存下來的內心保護系統,開始轉為心理學家所說的『內心原魔系統』——就像在心裡有個魔鬼一直跟你說:『依賴是不應該的,依賴是可恥的,依賴是痛苦的』,他不斷把這種暴露自己脆弱的依賴,視為一種必須敲響的『內在即將再度受創的危險訊號!』

「這種內在的矛盾、掙扎、衝突,就是小大人的內心圖像,因此要這些小大人去依賴一個真實的人往往是不可能發生的。於是我們一方面在內在世界以自責自貶等方式攻擊自己,另一方面也讓自己遠離心中渴望的關係!所以獨立和依賴,也很可能是你心中的另一組對立的兩極性格。『我需要別人,但我無法依靠他們』,這就是你們內心裡的傷痕。」蘇青的微笑裡有理解也有心疼。

「不過,我說過,我們的確會被過往的生命經驗影響,但我們並不會被注定,我也一再地分享這個信念:看見就是力量!現在,你看見了這些隱形的圖像、隱形的鐵鍊之後……」

像是故意留下一段空白,蘇青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再抬起雙眼,她沉靜而溫柔的對沉默的易晴提出一個重要的探問。

「更重要的是,你要為自己創造怎麼樣的未來呢?」

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找回聲音的美人魚》,心靈工坊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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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慧嫚

一段整合對立兩極,勇敢穿越暗影的內在旅程!

我們都曾是被自己噤聲的美人魚
我們都需要哀悼那個沒有聲音的小女孩
現在你長大了,可以療癒她,帶著她長大

婚姻幸福、工作順遂的易晴,一向是乖女兒、好媽媽、賢慧妻子、幹練員工,但卻總覺得哪裡快要崩潰了……
是為了家庭犧牲職場的良機,還被丈夫懷疑外遇,讓她失控大吼嗎?還是閨蜜背地裡說她表裡不一,比較傷人?
某個雨夜,心力交瘁的易晴突然再也無以為繼:「好想一個人走得遠遠的,把整個世界都丟掉!」
走投無路的易晴,在心靈導師蘇青的引領下,透過自由繪畫與書寫,展開了一場「往內的心旅行」。
這趟從探索內在兩極衝突開始,進而接觸內心暗影的旅程,到底會把渴望改變又害怕改變的易晴,帶到哪裡?

胡慧嫚再次以探索內在對立兩極與內心暗影為主題,寫下長篇小說,融入心理治療手法,呈現女性內心從矛盾到整合、從自我苛責到自我悅納、從綑綁到自在的深層旅程。

當意識與潛意識的衝突處於顛峰時,同時也將凝聚一股生命的能量。——榮格

我們在原生家庭裡最被困住的,也最感到痛苦的,是混雜了「愛」與「傷」的「兩難」。愛與傷,不是對立的兩極,我們收下愛,同時也為自己療傷。——胡慧嫚

本書特色

  • 現代女性必讀成長故事,療癒心中的小女孩,才能活出真正的自己!
  • 透過小說,融入心理治療手法,帶領讀者探索內心不願面對的暗影
getImagePhoto Credit: 心靈工坊出版

責任編輯:翁世航
核稿編輯:丁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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