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時代》下:尼古拉二世的悲劇,讓「現代沙皇」普亭夜不能寐

文:賽門・蒙提費歐里(Simon Sebag Montefiore)

史達林戰勝了他的沙皇時代世諸多競爭對手,繼承了列寧的下尼地位(註1),而史達林私底下相信俄國需要一位「沙皇」。古拉一九二六年四月,悲劇他思忖道,讓現儘管如今是代沙黨統治國家,但「人民對此理解程度很低。皇普幾百年來,亭夜俄國人民被沙皇統治。沙皇時代世俄國人民信奉沙皇......習慣於有單獨一個人統治國家。下尼現在也應當有這樣一個人」。古拉他特別研究了伊凡雷帝和彼得大帝。悲劇「人民需要一位沙皇,讓現」他在一九三○年代說道,代沙「人民需要膜拜沙皇,皇普為了他生活和工作。」他仔細地塑造自己的形象,創造一種新型態的沙皇,既有父親般的威嚴,也神祕莫測;既是工業的,也是城市的;是一個國際使命的領袖,但同時也是俄國人的君主。

一九四一年德軍入侵時,他研究了一八一二年歷史。一九四二至一九四三年,他給軍隊恢復了軍銜、金穗帶和肩章,並推崇沙皇時代的英雄庫圖佐夫和蘇沃洛夫。史達林的恐怖統治使得他可以徹底逆轉政策,譬如他與希特勒結盟;在自己釀成彌天大禍之後,史達林仍然能夠生存下來,並迫使俄國人做出令人震驚的巨大犧牲。

他的個人權威、殺人如麻的殘暴、馬克思主義―民族主義的宣傳、快速工業化和計畫經濟意味著,他能夠調動尼古拉二世無法想像的龐大資源。史達林是嗜血成性的暴君,蘇聯的統治對俄國人來說是反烏托邦悲劇,但史達林的成就超過了歷代沙皇。他打敗了德國,讓俄國成為東歐的主宰和擁有核子武器的超級大國。他總是把羅曼諾夫王朝當作尺規來衡量自己。一九四五年,美國大使埃夫里爾・哈里曼(Averell Harriman)祝賀他占領了柏林,史達林機敏地回答:「是啊,但亞歷山大一世打到了巴黎。」

一九九一年,蘇聯解體,於是列寧和史達林曾經憑藉狡詐和暴力保住的那個羅曼諾夫帝國也分崩離析。十五個共和國組成聯邦,這種體制很狡猾,但對那些馬克思主義帝國主義者造成了反彈,因為那些共和國原本不應當獨立。但俄羅斯聯邦的新領導人鮑里斯・葉爾欽利用那些共和國的野心去智取蘇聯總統米哈伊爾・戈巴契夫,從而拆散了蘇聯。數百萬俄國人發現他們處在一些新國家,而神聖的斯拉夫土地(烏克蘭或克里米亞)脫離了祖國。頹廢的西方自由主義竟敢將其勢力範圍推進到新共和國烏克蘭、喬治亞和愛沙尼亞,一直逼近俄羅斯邊境。

葉爾欽創造了俄國的第一個真正的民主制政體(一九一八年選舉產生的制憲會議除外),它擁有自由的新聞界和自由市場。和保羅沙皇之前的歷代沙皇一樣,他也欽定自己的繼承人弗拉基米爾・普亭,來保護自身的家庭和遺產。普亭曾是KGB上校,後成為政治家。

普亭的首要任務是恢復俄羅斯在國內外的力量。二○○○年,他發動車臣戰爭,確保俄羅斯聯邦的完整。二○○八年,俄羅斯與喬治亞(前蘇聯共和國中較西化的一個)發生戰爭,重新確立了俄羅斯在高加索的霸權。二○一四年,西方企圖將烏克蘭納入自己的經濟體系,促使普亭發動了一場機會主義的戰爭,支持東烏克蘭的分離主義勢力,還吞併了克里米亞。他將克里米亞視為「我們的聖殿山」。二○一五年,他出兵干預敘利亞,恢復了從葉卡捷琳娜大帝到冷戰的漫長時期裡,俄羅斯在中東的雄心壯志。

他稱自己的意識型態稱為「主權民主」(Sovereign Democracy),重點顯然在「主權」上。普亭主義就是羅曼諾夫專制主義、東正教神聖性、俄羅斯民族主義、裙帶資本主義、蘇聯式官僚體制和民主制某些機構(選舉和議會)的混合體。如果他有意識型態,那就是對美國的憤恨和鄙夷、對蘇聯和羅曼諾夫帝國的懷想。但普亭主義的精神,是對權威的崇拜和「為國效力者有資格發大財」的潛規則。

東正教民族比西方優越,而且獨一無二;東正教民族的斯拉夫使命取代了馬克思主義的國際主義。東正教牧首基里爾說普亭對俄羅斯來說是「上帝的奇蹟」,而普亭總統本人認為「俄羅斯人民是一個獨特文明的核心。」彼得大帝和史達林都被普亭讚頌為勝利的俄羅斯統治者(註2)。今天的俄羅斯是他們兩人的後繼者,是帝國主義、史達林主義和二十一世紀數位時代專制主義的混合體。今日俄羅斯的反覆無常、舊式的漫無法紀、經濟僵化和驚人的腐敗,阻礙和扭曲了它自己。

回顧本書覆蓋的四個世紀俄羅斯歷史,非常奇怪的是,俄國的每個「混亂時期」——一六一○至一六一三年、一九一七至一九一八年、一九九一至一九九九年——結束之後,都出現舊的專制統治的一個新版本。而每個新版本都因其垮台的前任的習慣與傳統而更容易脫殼而出。建立新版本的專制統治有其理由:急需恢復秩序、激進地現代化並恢復俄國做為超級大國的地位。普亭借用了羅曼諾夫王朝與人民之間的契約:獨裁統治,小集團主宰整個國家,條件是統治者要保證國內繁榮和國外榮耀。

亞歷山大二世的大臣瓦盧耶夫伯爵開玩笑說,在充滿異國情調的邊疆開展的冒險,「有一種情色的誘惑。」俄國在中東輝煌的軍事功業的確是這樣。但晚期幾位沙皇發現,這種賭博取決於經濟成功。但與他們不同的是,普亭擁有核子武器的終極手段。

從普亭的俄羅斯國情特殊論、帝國主義的傲慢、國內的保守主義、個人統治和成功的對外侵略來看,他最像尼古拉一世沙皇,後者秉承的政策就是獨裁統治、東正教和民族性。在二十五年的統治中,尼古拉一世同樣主宰和智取了西方國家。只有戰爭(克里米亞戰爭的失敗)才阻擋住了他。但普亭自己最認同的是尼古拉二世的父親亞歷山大三世(他結束了自由主義改革)。

二十一世紀的克里姆林宮內,權力圍繞著一個人祕密地運作,這肯定很像羅曼諾夫沙皇時期。毫無疑問,普亭是一個技藝嫻熟、篤信機會主義的統治者,他又一次把俄羅斯推到世界政治的風口浪尖,然而同時忽略了改革。但是他的獨裁統治使得他可以快速做出決斷,這在四分五裂、如履薄冰的西方民主國家是不可能的。他這種昂首闊步的自信使得一些對民主制的弱點失望的西方人也仰慕他:贏得二○一六年美國總統大選的唐納德・川普把自己包裝成某種美國的沙皇,表達自己對普亭做為世界領袖和冷酷無情獨裁統治者取得成功的尊重。這兩位都以務實主義者自居,但權力的現實可能會對他們的惺惺相惜構成挑戰。

普亭身邊的人稱他為「沙皇」,但讓普亭夜不能寐的不是最偉大的幾位羅曼諾夫沙皇,而是尼古拉二世的悲劇。一天晚上,在他的新奧加廖沃宮(他在莫斯科附近的主要官邸),普亭問他的廷臣,誰是俄國「最大的叛徒」。他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就自己答道:「我們歷史上最大的罪人,是那些自己放棄權力的軟蛋,尼古拉二世和米哈伊爾・戈巴契夫。他們竟允許權力被歇斯底里的狂人和瘋子奪走。」普亭承諾:「我永遠不會退位。」羅曼諾夫王朝一去不復返了,但俄國獨裁統治的困境仍在延續。


註釋

  • 註1:列寧死後,他的同志們希望把他當作一位沙皇來伺候。「沙皇的遺體得到防腐處理,僅僅因為他們是沙皇,」蘇聯祕密警察的創始人菲利克斯・捷爾任斯基(Felix Dzerzhinsky)說,「如果科學能夠長時間保存遺體,為什麼不做?」羅曼諾夫沙皇死後遺體得到防腐處理,並裝飾一新,但不會像永不腐朽的東正教聖徒那樣被公開展出。神學院學生史達林把列寧創造成沙皇和聖徒的混合體。列寧遺體至今仍然在紅場展出。
  • 註2:在普亭領導下編纂的新版本官方歷史教科書中,沙皇和布爾什維克黨被融合為一:尼古拉一世「將經濟現代化與專制手段結合起來;亞歷山大二世增進了俄國的力量,擴大了俄國的版圖;亞歷山大三世取得了政治保守的穩定」;而史達林,「最偉大的蘇聯領導人之一」(教科書對他的恐怖統治幾乎隻字不提),實現的現代化,與「彼得大帝的改革」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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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籍介紹

本文摘錄自《沙皇時代:羅曼諾夫王朝三百年史(下)》,馬可孛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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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賽門・蒙提費歐里(Simon Sebag Montefiore)
譯者:陸大鵬

羅曼諾夫王朝是近代最偉大的王朝,曾統治地球表面達六分之一,幅員從歐洲一路延展到亞洲。羅曼諾夫一族也是近代最戲劇性的家族,他們曾重建遭戰火蹂躪的莫斯科公國,使其搖身一變成為歐陸強權,但又帶領帝國逐漸走向衰敗,最後落得沙皇一家遭滅門的命運。這一切故事都要從兩位小男孩說起,他們名叫米哈伊爾與阿列克謝。

本書是20位沙皇和女皇的故事,其中有不世出的天才,如彼得大帝、葉卡捷琳娜大帝,有的是瘋子,更有能力不足以承擔帝國的平庸之人,如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但無論如何,這些沙皇都受到神聖獨裁統治和帝國野心的激勵,展現他們的無止盡權力跟無情的統治。

統治俄國既是沙皇的神聖使命,他們自認為是人民的「父親」與「牧者」,但同時沙皇寶座也是一杯毒酒。在羅曼諾夫王朝三百年歷史中,共有六位沙皇遭到謀殺,對沙皇來說,掌握權力、制衡派系是門藝術,更是保命的關鍵。因為失去權力的下場可能是遭到廢黜,而廢黜則意味著死亡。

在本書中,我們會瞻仰彼得大帝的明君形象,如何推行西化,將俄國發展成歐陸強國,但也會目睹彼得大帝如何殘忍地將兒子折磨至死。我們會讚嘆葉卡捷琳娜大帝光輝燦爛的統治生涯,也會耳聞她諱莫如深的宮廷醜聞。就如作者所言,這不是一本俄國全史、政治史、經濟史或軍事史的專書,它記述的是羅曼諾夫王朝的家族史,它描寫的是人性的光明與陰暗、高潔與低劣,這是一部關於父母與兒女、天才與庸才、聖人與怪物的王朝編年史。

沙皇時代Photo Credit:馬可孛羅

責任編輯:羅元祺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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