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維中《島嶼歷史超展開》:台灣社會由「同島多命」到「同島一命」的過程,也可以參照「群舞」比喻

文:鄭維中

【結論】島民的鄭維中島展開節奏:由「場所」到「在場」

(前略)

台灣居民的「在場」作為一種歷史結構

儘管綜觀台灣歷史,能在不同時段發現種種持續發揮影響力的嶼歷由同也、此消彼長的史超社會結構性因素,但在本書所涵蓋的台灣同島時間斷限之內(約由十六世紀中期至十八世紀前期),筆者藉由前面六章,島多論述造就此一時期台灣歷史變化的命到命結構性因素如下:

(一)島嶼的自然地理:黑水溝阻隔,良港少,過程沙洲多。參照這是群舞長久以來島內人群未曾受到海域文化網絡(佛教、印度教、比喻伊斯蘭教)浸潤,鄭維中島展開亦未有跨地域國家組織受外界刺激成立的嶼歷由同也主要原因。
(二)地球氣候由溫暖期轉向小冰期的史超社會變化。此時亞洲大陸饑荒頻率增加,台灣同島而捕烏魚潮境的島多頻繁南移,構成十七世紀福建難民前往台灣的前提條件。
(三)台灣島的政治地理位置,位於東南亞與東北亞交界。十六世紀後,日本與東南亞連結網絡確立,此一地點逐漸被捲入東亞地緣政治開展的過程中。
(四)歐洲人持續介入。歐洲人掌握全球先驅的船運、港務、軍事技術,迫使台灣島內的社會連結上中國、印太、歐洲,從而引發劃時代的人、事、物衝擊。以上這些因素,其影響力仍然穿透到當代,並且有可能在某種機緣下重新變為島民必須面對或重整運用的環境條件。

但是,以整體眼光從當代回顧過去,無疑影響台灣歷史最大的變動,為十八世紀後華南移民持續進入台灣定居的此一現象。此一移民浪潮雖非由歐洲人因素直接導致,但十七世紀荷蘭人建造了大員(安平)港務設施,又以武力馴服平埔族人兩種劃時代的改變,確實大有利於其他國家勢力進入台灣,從而為華南移民創造了大有利的定居條件。隨後,十八至十九世紀台灣歷史的發展,即以中華世界的人、事、物輸入為主調。其背後,則是清帝國治理機器的介入與支撐。

兩百年來,一個以漢文化為主的移民社會在台灣逐漸發展成熟,直至十九世紀全球史的演進再度聚焦於東亞,而全球海上連結的網絡構造再度展現其影響力,才將清帝國的影響力給比了下來。在這樣的變局中,島民的共同節奏也在一波波地緣政治、工業文明的衝擊中逐漸浮現並進入意識層面當中。

回到「綿延不斷的世界史樂曲」這個比喻來看上述歷史變動的過程,可以這樣描述:台灣專屬的樂章,在十六世紀已然隱隱開始落下零星前奏音符,而在十七世紀大幅展開序曲篇章。以其前所未見的音色,一度承擔世界史合奏當中極為特別的間奏與和弦。十八世紀,台灣的曲調大部分作為中國樂章的背景和弦或模仿其聲部而存在,形成支聲複音(heterophony)。十九世紀中期後,才又因為與歐洲(一個個的)樂章形成對應,而相互激盪奏出具備特殊自我風格的旋律。

前面所說歷史結構因素的開展,就如同新進納入的特殊樂器,分頭逐步加入演奏。例如,像是全球氣候變遷這樣的因素,雖然在十六到十七世紀可能影響力很強,在十八、十九世紀卻沒讓人有強烈的感受。就好像樂器的表現或許有暫時休止或低吟(如同florid organum的低聲部)的時刻。相對的,十八、十九世紀華南移民所推動的「水田化運動」,導致了人口擴張,使得台灣島民的集體意志影響周邊他人命運的能力(capacity),日益擴大。

這種台灣島民的總體存在日益被納入周邊行動者視野中衡量的情況,我稱之為「島民的在場」。[1] 隨著台灣漢人社會的成熟,日治以來以島嶼為範圍施行的各式各樣「近代化」社會改組,容許島民表達集體意志的空間也持續地被創造出來。「島民的在場」這個影響力愈來愈大的歷史因素也就轉變成為新的貫時性歷史結構。

「島民的在場」這個因素,並非本書時代斷限中已然成形的歷史結構。應該說這個因素直到十九世紀晚期發展成熟,而在二十世紀前期才愈來愈受到重視。此點是我按照我現有的台灣史知識所做出的判斷,還不能說是學界共同認可的一般通說。然而為了完整說明我對台灣史的想像,在此仍須硬著頭皮解說這樣的初步構想。也就是說,按照前面世界史交響樂展演的比喻推演下去的話,台灣島民的共同歷史,即台灣分部篇章的形成,可說是層疊浮現的自發性合奏曲。在台灣獨特的旋律與音色,受到島民與外界認可之前,不同的個人、人群、組織,本是有意無意對應著其他聲部的曲調,配合其即興演奏。在各種風格差異巨大的不協調音中,憑依台灣島生存的眾人,經常不由自主地默默協調。[2]

如同「不萊梅的城市樂手」這樣一路結伴,跌撞前行。台灣的居民而在世界交響樂綿延不斷演奏中,漸漸開始將注意力朝向彼此、自主協調起所演奏的分部。在世界史整體交響樂的延續中,結伴的樂手們,重複主要的幾類樂器,而逐漸摸索出與這些樂器相互適應的調性、特色。最終,他們的演奏超越了其他資深樂手創作曲調的表現範圍。樂手們運用獨特的音色,創造出嶄露自我個性的共同旋律。

換言之,台灣島民共同的歷史意識,其源頭或許是來自幾個偶然由外界促成的契機。就好像,個別個人生命的歷程,對應著共同的歷史結構,在隨意共鳴之下,卻能創造某種一致的群體個性。也就是說「場所」為「在場」創造了條件,而「在場」則是「展現意志」的前提。順著這種想像來說,本書對於早期台灣歷史結構的描繪,即是希望為當代台灣居民意識到集體的歷史環境做準備,以為全體島民未來展現集體意志創造條件。

作為歷史結構的「島嶼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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