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坎城影展】《我哥哥的女人》:大齡魯蛇與金卡戴珊之間的距離

文:許耀文

博士生蘇菲亞浪擲八年青春時光,坎城攻讀義大利哲學家葛西蘭(Antonio Gramsci)思想,影展這天卻在大學教職面試出局,哥哥翣羽而歸,女戴珊的距正當她步出學術象牙塔時,齡魯離霎時刮起強風,蛇與層層文卷從她胸前掙脫,坎城隨著風雪漫天飛舞,影展斷紙余墨化作無語,哥哥未來一片蒼茫,女戴珊的距什麼都不剩。齡魯離

35歲的蛇與大齡女子,主修政治哲學,坎城畢業立刻變成失業,影展扛下鉅額學費貸款,哥哥剛和男朋友分手,沒房、沒車、沒常識、沒技能,身邊閨蜜都已結婚生子,她只好暫時住進情場浪子哥哥的公寓裡,暫時,嗯對,待業。沒想到浪子為了一個女人突然想要定下來,兄妹關係日漸疏遠,眼看連生命裡最後一塊浮木都要抓不住的蘇非亞,開始「歡」、開始爆走⋯⋯

如果說女魯蛇電影可以被歸類成一個類型標籤,前有美國第一尷尬才女「鬼塔」(Greta Gerwig)演出經典的《紐約哈哈哈》(Frances Ha)、後青春期的詩《紐約新鮮人》(Mistress America),再有前年坎城金攝影機獎《沒人愛小姐》(Jeune Femme),這些處於人生撞牆期不時脫序的角色,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愛之處,所以才讓觀眾產生共鳴。

對照之下《我哥哥的女人》(La Femme de Mon Frère,暫譯)的主角蘇菲亞,全程高頻密集魁北克腔法語連發,完全是一架後青春更年期「躁鬱到模糊」的瘋狂自走炮,即使片中不乏冷幽默與佳句串場,蘇菲亞這個慘烈的悲劇性人物,實在令人難以喜歡,甚至難以忍受。

可是赫塞(Hermann Hesse)曾寫道(筆者同樣討人厭的掉書袋起手式):「凡是我們本身沒有的東西,並不能激動我們的心」,這位如此失敗、如此討人厭的角色,卻映照出當代知識份子的樣貌,一針針扎進了觀眾的痛處。

我們與金卡戴珊之間的距離

川普當選成為美國總統、英國脫歐歹戲拖棚、全球極右與反智勢力反撲、中美貿易戰、台灣還有一群人在肖想發大財,世界仍在運轉,一切卻似乎變得越來越糟糕。父親安慰沮喪的蘇菲亞,他說,在他自己年輕的時候,曾以為一切都還有可能、都還有希望,現在卻留下這樣的世界給下一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一方面是資歷過高,另一方面卻是什麼都不會。」求職中心的阿姨如此對蘇菲亞說。

蘇菲亞研究葛西蘭的學說,他提出文化霸權/領導權,國家與社會的想像等種種學說,但是時代不同啦,階級與知識的流動不再像從前那樣。哲學在這個時代,或許更顯得英雄無用武之地。什麼傅柯,什麼馬克思,什麼什麼主義都拿不定主意,就像她那一篇標題永遠令人記不住又臭又長的論文,一個知識份子如蘇菲亞,亂世中毫無縛雞之力。

002Photo Credit:Memento Films

片中提到美國名媛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她被當作贏家(Winner)與魯蛇(Loser)蘇菲亞對照,本片導演莫妮亞喬柯里(Monia Chokri)在訪談中提到:「卡戴珊是我們這個世代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她靠著一張張的照片建立自己的形象,但是她閱讀嗎?她有喜歡的事情嗎?我不得而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照片當中的她。我們能做什麼呢?如果我們失去了知識,這個社會還能怎麼辦?」

如此失敗如此無能為力,面對頑冥不靈的現實,如同面對高牆,我們或許不是雞蛋,而是積鬱而變質的鐵蛋皮蛋鹹蛋臭雞蛋,同樣脆弱不堪一擊。

我哥哥的女人 a.k.a 完美的臭婊子

同為贏家的還有哥哥愛上的女人——艾洛伊斯(Eloïse)。

蘇菲亞人生第二次墮胎,哥哥陪他去診所,醫師艾洛伊斯以為他們是情侶,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釋清楚,於是蘇菲亞跟哥哥說這個女人不錯,你應該找這種類型的女人交往。沒想到事情弄巧成真,蘇菲亞又氣又後悔說:「我是叫你找像艾洛伊斯這樣的女人,而不是真的找她!」

Cannes_photocallPhoto Credit:Memento Films

艾洛伊斯充滿自信成熟美麗,應對得宜,人見人愛,妹妹燃起熊熊妒火。一次飯局上,艾洛伊斯聊起哲學家傅柯(Michel Foucault),蘇菲亞逮住機會,準備在專業領域裡給她個下馬威,卻只證明了艾洛伊斯肚裡確實有些墨水,不是笨蛋花瓶。

在蘇菲亞與哥哥大吵大鬧,氣氛僵到極點的家庭聚會上,艾洛伊斯冷靜坐在座位上,她說當自己沮喪難過的時候,她還是會想辦法微笑,微笑可以減輕壓力調整賀爾蒙,即使有時是看起來有點假,像這樣「嘻~」,一個尷尬的「特-寫-鏡-頭」。

艾洛伊斯大概就是這種女人,完美的臭婊子。

從兄妹之愛上升至全人類之愛

蘇菲亞還是接受了自己高不成也低不就的事實,開始為了新工作通勤到郊區,透過工作接觸來自世界各個角落的新住民,慢慢獲得成就感,逐步走出深淵,重拾了生活的重心。蘇菲亞也拉下了臉,率先釋出善意和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向哥哥的女人示弱。艾洛伊斯安慰蘇菲亞,她說世間萬物其實都是由原子構成,所以我們來自同一個根源,我們都如此孤獨:這樣想,或許就不孤獨了;這樣想,或許更加孤獨。

當代歷史或許就是孤獨的,不只我們什麼都不是,全人類或許真的什麼都不是,這是屬於你我共同編寫最失敗的當代人類史,我們都是美麗的失敗者,諾亞方舟或許不曾也不會再出現。

《我哥哥的女人》結束於蘇菲亞和哥哥兩人在湖上划船,鏡頭逐漸拉遠,周圍還有好幾艘船,上面坐著各種膚色、各種性別的乘客,一對對相視而笑,平靜和諧。

從兄妹之愛上升至全人類之愛,諾亞方舟不來,因此大家同舟共濟,即使保持微笑可能很假,卻是我們對於現實唯一的抵抗。

MV5BZmNmMzhlZWMtOGUyNS00N2ZjLTliNjktMTRhPhoto Credit:Memento Films

演員出生的莫妮亞喬柯里(Monia Chokri),曾演出魁北克導演多藍(Xavier Dolan)作品《幻想戀愛》(Les Amours Imaginaires)、《雙面勞倫斯》(Laurence Anyways),因為多藍御用製片Nancy Grant的大力鼓勵,開始踏上導演之路。

莫妮亞的首部長片作品《我哥哥的女人》在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中首映,承襲魁北克電影優良傳統:有多藍電影繽紛奔放的視覺風格,有充滿玩心的敘事快剪輯節奏,還有喋喋不休的密集自婊對話,讓人想起早期多藍作品,少了一點「敢曝」(Campy)但是夠「婊」(Bitchy)夠「歡」,莫妮亞絕對是魁北克電影值得關注的一顆新星,本片台灣上映日期未定。

責任編輯:游千慧
核稿編輯:翁世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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